有一种说法，成绩好的人在学校里一般都会挺受欢迎的。
我倒是觉得也不尽然，虽然学校里受欢迎的人的确一般成绩都不会太差，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反过来就能成立。
我当初在学校里基本就是与受欢迎完全无关的角色，直到上了大学才有所好转。
倒不如说，我在初中和高中里，是“绝对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排行榜上常年位于前三位的存在。
毕竟是那种平时也不爱说话，从来不愿意参加集体行动，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在教室的最后排读着书的人，因为成绩好，工作能力也不弱，总是会被老师当做是所谓的“好帮手”。
再加上高二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向我表白的，除了班级事务以外从来就没说上过几句话的班长，我的处境一下子就从“怪人”掉到了“讨厌的家伙”，基本上都处于没有什么事绝对不会来和我搭话的类型。
而且洛雪也是一样的，反而因为太过优秀而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说起来，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问过，一切恶意的起点是在哪里？
“阿荀，你做出来了吗？”
洛雪的声音将我唤回了现实。
“啊，等下，我还在做。”
虽然早就对现在教育行业的内卷有所耳闻，但是这是否也有些太可怕了一些，现在的初中生已经要学线性代数了吗？
这个不是高中内容吗？
还是说教学的知识点不断前移不过是人类发展的必然现象，只不过是我已经离开初中太久了导致孤陋寡闻了呢？
我拼了命地从大脑深处挖掘着已经不知道被埋到哪里去了的数学知识，磕磕绊绊地解着洛雪暑假作业上的数学题。
“OK，解出来了，雪你看下，有哪里不懂吗？”
我实在是不擅长给别人讲题，甚至连解题过程也不清楚对不对，有没有拿到所有的得分点，但是答案应该是没问题的。
洛雪接过解题簿，看了一会，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太好了，还好洛雪自己的底子就不差，而且悟性很好，不然她的辅导老师这个工作我还真的是做不了。
“阿荀，你好厉害。”
她真心地笑着，带着不知哪来的骄傲感夸奖我。
“别这么夸我，这些东西我都快忘差不多了。”
我一阵心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就是因为阿荀都好久没有再用这些知识了，竟然还能做出来，我才觉得阿荀好厉害的。”
“咳咳……还有别的题目吗？”
我清咳两声，掩饰起自己有些奇妙的心情。
老实说我的数学成绩一直都不能算好，一直是那种不上不下，出的题目恰巧会就分高一些，不会就低一些的家伙。
甚至在高考的时候，因为正好碰上了不擅长的题目，导致最后数学才考了100分多一点，被我教数学的班主任一阵数落。
这也是后来我为什么会在语文和英语都考出了高分的情况下，为什么会只进了一个排名并不算高的普通大学。
假如不是沾了魔都户口的光，大约我这样的人是上不了大学的吧。
“别的基本上都没有了，啊对了。”
她摇了摇头，然后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打钉起来的复印纸。
“这是什么？请在暑假期间读一本好书，可以从下方的推荐书目里挑选一本，也可以自己选择一本，并且写一篇不少于3000字的读后感，角度不限。”
这个不是很简单吗？特别是对洛雪来说，随便挑一本书就好了吧。
“雪，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她少见地皱起了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挑不出来书，不知道该写哪一本书的读后感。”
原来如此，不是因为读的书太少，而是因为太多了才挑不出来吗？
这简直和我那时候一样了，因为读过的书太多，直到最后一天也没有想好要挑哪一本书，最后和老师解释起原因，老师还觉得是我不写作业而找的借口，在全班面前严厉地批评了我来着。
从那时候起，我在初中好像就过得更加举步维艰了。
“那你先列一个清单吧，最近读过的还算不错的书的清单。”
她点了点头，将刚刚的草稿本翻过一页，然后在上面“唰唰”地写了起来。
书其实是很孤独的东西，比起其他所有常见的兴趣来说。
读得越多，眼界就会更宽，对于各种作品的看法也会变得更有自己的想法，与其他读者之间的分歧也就会越来越大。
不需要分享，也不想去分享，只想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读书没有对手，也没有队友，更没有评级与职业，即便是以同一个作者为偶像的粉丝——哪怕是喜欢同一本书的人，最后也很难聚在一起，回音壁效应对于读书这件事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大约真的就只有灵魂与思想无比相近的人，才能对于同一本书产生相似的共鸣吧。
“我写好了，阿荀。”
“现在从里面划掉你赞同作者想法的书。”
她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然后还是照着我的话在纸上划掉了几个名字。
“然后再划掉你以前没看过的作者的书。”
划掉。
“现在还剩下几个？”
“还剩三本书。”
“接下来的就交给命运去选择吧，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11月17日。”
“把你的生日除以四，余数是多少？”
“1117除以4是279余1。”
“那就选那上面留下的第一本书吧，是什么？”
“是野村姐姐的书。”
难道是那个，以三股辫的吃书少女为主角的书？
我也看了一眼草稿本上的内容，啊，竟然是那一本，以面相凶恶不受欢迎的男孩子作为主角的恋爱小说。
“轻小说也可以写上去吗？”
“轻小说也是小说的一种啊，起码那个时候的轻小说还是如此。”
她理所当然地说着，以正直而又耀眼的姿态。
啊啊，实在是太像了，这样就算不问也能知道她被霸凌的理由了。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直往上涌，催促着本不想说什么的我张开口。
“雪，可以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学校里被欺负的吗？”
一定是有一个理由的，不论是多小的事情也好，一切都霸凌总有一个开端。
她的瞳孔先是放大，微微地颤动着，在橙黄色灯光下荡漾着奇妙的奇妙的光。
假如不趁着现在去问的话，之后我一定会找借口逃开的吧。
“……我不记得了其实。”
她轻轻地笑了出来。
这样啊，是不想说啊，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准备站起身离开房间，不再去过问这件事情。
“我想大概是因为运动会的时候，宿一因为保护我而被飞来的实心球砸中了的缘故吧。”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这个听起来像是长蛇座最亮星星的名字所指代的人是谁，啊，是那个男孩子啊，那个被洛雪喜欢着的男孩子。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女生里有那样不成文的规定，谁都不许先去表白，不然就会被当做叛徒，成为所有女生的敌人，连带着也会被男生们讨厌，被当成不自量力而又水性杨花的女孩子。”
啊，我懂了，是造谣啊，被同性的一方隔离、造谣，最后就会导致异性间也传出不好的传闻，即便是有善良之人靠近，处境也只会越来越差。
而且毫无办法，没有任何可以破局的可能。
不论是谁都帮不上忙，假如不发生什么大事件的话，只会是就这么将这个恶劣的氛围留到最后，由被欺凌的人默默地抗到最后而已。
像，实在是太像了。
“雪，你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我的生日的呢？”
“之前办手续的时候看到的。”
“你看错了，雪，那天并非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也是11月17日。”
别开玩笑了，这个垃圾一样的世界，分明是弱者自己堕落成恶龙，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不幸与痛苦的源泉归因于善良的不断超越自我的精神上的强者呢？
“那，之后我们再重新办过吧，我们一起，办一个生日派对。”
她又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那个时候，作为你们的经纪人，我可以是要检验你们唱生日歌的水平的。”
我不喜欢过生日，或者说我厌恶生日，我的这一生从来就没有一刻产生过“啊，活着真好”的心情，大概手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被允许这么想了吧。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我会与她们相遇了，这并非什么必然或者偶遇，而是同样身为不被允许拥有平凡生活的家伙，彼此之间比较容易互相发现而已。
“嗯，到时候也叫上芸姐姐和城叔一起，一定要办一个最棒的生日派对。”
她的话中传来某种意志和祈愿，连我都情不自禁地会去相信她所言的会是既定的事实。
要是是真的如此，那办一个生日会也不错吧。
结果到头来，果然一直被照顾、被鼓励着前行的，从来就不是洛雪，而是我。
这或许也是解答的一种？
关于那个我们没有能够得出答案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会有完全明白的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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